“去门口等着,拴狗绳散步” 听着狗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吐着舌头快步颠着去了门口.这狗每次听到这句话都是一个反应.狗跑去门口的时候,身上白里间黄的毛跟着翻飞,唾沫倒没有乱飞,只是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也不知道跟什么人学的.我想起村上春树的比喻:像乔治男孩的歌唱一样糟糕.
我抓紧赶完碗里的几口饭,把碗放进碗槽里就坐到玄关的凳子上给狗套狗绳.每次给这狗套狗绳都他妈跟搏斗一样,这混蛋只有在这时候不会听你的话,简直气死你.因为这条狗被喂得很肥,其实也没有那么肥,但套狗绳时可就麻烦啦!你非得在它身下摸半天才能碰到另一头伸来的绳子.狗像往常一样抢在我之前拱出门去,等它站定,我在这灾种后面跺了两脚,楼梯间的灯没亮,多半又坏了.物业公司的人都是些饭桶,他们只会在被你逼迫得实在有些烦或者你够硬气时才会给你解决问题,这灯能在半年以内修好就算他们有些职业素养.电梯来得很慢,它似乎在上到我这一层之前还得往一楼跑一趟,真他妈晦气,我是说这个电梯真是太智能了.
实在不想等了,我拉着狗走消防楼梯.说真的,这消防楼梯若是真出现应急情况,摔死几个人才合理——它就敢修得这么陡,坡度几乎要到了四十度.狗到了楼下突然跟看见了什么未知的恐怖似的,走路走得不情不愿的.要知道,这只杀千刀的平日里是一股劲儿把人牵狗绳的倒霉蛋散步的,你得有赫拉克勒斯那样的膂力才能保证牵扯得住.今天它出人意料地紧跟在我身边走路,似乎我不走它就不愿意多挪一步.等到它撒了泡尿后,就是人拉着它往前走了.终于再走了两步,它宕机了,趴在地上,重心偏向我家那幢楼.我一边纳闷儿,这灾舅子今天想干嘛,一边顺着它往回走.狗往回走的路就积极多了,一路小步跑到楼下.
楼下是做核酸的铺子——我向来这么称呼核酸点——喇叭里面那个难听到像乔治男孩的歌喉一样的中年大叔不厌其烦地喊着,重复着让居民下楼做核酸的语言.我突然想起《他们活着》里的男主角,约翰·纳达,一个无业流民.带上无意间找到的意识形态眼镜后看到了商品背后的意识形态.而这个喇叭所产生的噪音背后的意识形态简直是拍在了大家的脸上——Obedience,服从.不只是服从于做核酸的安排,同时也是服从于更宏大的叙事.可悲的虱虫,一生都无法了解一切的结构,只能在过往所有历史所积累下来的经验与结构中消逝.狗依然在我的旁边,迎风吐着舌头,风把狗的口水吹下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