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纪行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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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从上海回来已经第不知道多少天了,这篇游记还没有写完。搁置久了,竟没了写下去的心气与墨水,只此残篇,留作我懒惰的纪念吧……

自从二零一九年在宏帆中学开始中学生涯后,寒暑假几乎全部被竞赛占据,基本告别了以往一年两度的旅行了。今年,作为竞赛生的日子平淡地结束了,适逢杨金熹以及杨母邀请,说走就走,立即买得机票直达上海!

以往我们举家旅行,都是去的西安、厦门、西藏、青海这些相对经济没有那么发达的旅游城市,这次来到魔都上海,算是一次新的体验。飞机上总是会有不谙世事的小朋友,自顾自地大声喊叫。应该说大多数小时候聒噪的孩子随着年岁的增长都会收敛个性,甚至变得沉默寡言吧。这究竟是令人悲哀还是欣喜的呢?到了上空,照例只能看见脚下的云海,阳光不甚明媚,绵白的云山也染上一些无可奈何的斑驳。

落地后我们一行三人马不停蹄赶往上海中心,在上海塔底下先胡乱吃点 M 记当作午餐,待到出来,塔尖已绕上了一圈迷雾,于是先来到外滩。天仍灰蒙蒙,对岸的东方明珠,以其银灰色的外部嵌进天空。黄浦江里飘着巡逻船与塑料袋,步道行着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身后矗立着建筑群,巴洛克式的,装饰艺术风格的,各国各派的风情,融在这一带了。晚上灯亮的一瞬间,外滩便换了新衣了。黑色的面料打底,橘黄的各式花纹点缀,灵动如少女。强风拂面,吹不走行人的欢欣。整条街游动起来,灯光就成了这条黄浦江旁卧着的大鱼身上的鎏金。

翌日早晨,吃的汤面做早餐。说是汤面,还真只是汤和面,里面再敷衍地放个煎蛋和肉排。几个组成成分之间没有联系,倒不如端上一碗清汤,挑几根素面,再另用盘子盛了蛋与肉。味道自然是合格的,不过对于我这个从小吃面的“面嘴子”,这种面食不足叫我称奇罢了。饭后骑共享自行车前往复旦大学。幸好路程不长,上海的低温对于裸露的双手比起刀锋只有更锋利,多待一会儿都是折磨。沿路风景比起旅游区商业街更朴素些,都是些老式居民楼,不过窗户伸出晾衣框,倒是以往没见过的稀奇景色。

复旦大学里的行道树诚然是一道风景,只是季节不作美,我只看到了秃噜枝杆的老头树。

现在我坐在徐家汇书店的一隅,敲着键盘,时而沉思,为无法流畅地写出文章而叹气。面前坐着一位尝试做寒假作业的女学生,大约写了三两字,便拿起手机翻翻寻寻;右边是一名年轻的女士,拿了《NJDTS全纪实》与 REMEMBRANDT 和一本画集,时不时看看手机,也许在查阅资料;左边又叉着二郎腿坐着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女士,面前摆了一本簿子与一只黑笔,却一直把玩着手机。与我同行的两位,杨与杨母,坐在我的左前方与右前方,分别枕着《失乐园》与《草》小憩。这多么美妙而滑稽的一幅画卷,人人都在书店干着与书店相关而又完全不干系的事情。但若不管这么多,我又是多么希望重庆能有一家这样的书店,各类书籍琳琅满目,有这许多的原著译文对照本,这正是我需要的!重庆不是没有书店,而书店里的书大多局限了!我一直坚持不仅要读中国的书,古代的和当代的,也要读外国的书,译文和原著。在重庆的实体店很难看到带有原文对比的出版书籍,而这不论对于国语还是外语的学习,都有着莫大的帮助。从学校,尤其是中学,中学到的外语实在太局限,直击原著更能帮助人们体验与审视不同国家的、不同文化的、不同语言的美,从而建立对语言更加全面的认知。

中午吃了久违的川菜烤鱼,加了些土豆丝、拌黄瓜、煮花生、咸菜做小菜。茶尝起来十分醇厚,久品不涩舌,反而愈发酵出一味香,与重庆本地饭馆较有过之而无不及。鱼皮焦脆,辣汁吸收的很饱满,然而毕竟沪店,不很辣。肉少刺,极嫩,鲜白,伴着皮吃,焦脆与鲜嫩在口中发生奇妙的反应,与辣子味一同冲击口腔。底菜有藕片、年糕、豆皮、莴苣条,却不太相配,我以为这些应当与蒜香风味的烤鱼同行,川辣还是与血旺、白菜之类搭配更佳。

入夜前在“巧克力博物馆”点了些饮品,在店面里等着赶凌晨两点的火车。城隍庙街正是热闹的时段,人头攒动,许多小年轻自划一隅地,拍照闲谈。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正常开放的街道也添了几分年味,颇有几分庙会的味道。灯光橙得发黄,弥散在低温空气中,交相辉映,虽无明火,却不时叫人看见篝火的幻觉。我从未游过庙会,只在各式小说散文中耳闻。说到底,我的家乡真的搞过庙会吗?杨在店里写作业,阿姨也在自己逛街,我一人四处觅食。炸牛奶、大阪章鱼、城隍庙灌汤包、蛋仔冰淇淋,各种烧烤。吃空了钱包,填饱了肚皮。旅行这两天,肚子没有挨过饿,上顿没消化下顿又开始。既有体验美食的快乐,又有增长体重的忧伤。青春期的孩子还是比较在意体重的!只好安慰自己,待到回家,再多加运动。然而回家即过年,又要走街串巷地吃,于是先前锻炼的成果又功亏一篑,愁也!

常常说春运春运,中国的春运,世界最壮观的迁徙,却一直未尝有幸体验。这次我们没买到机票,只好乘火车,值此契机,看个究竟。火车站挤攘的人头自然不如机场里的人士看起来从容体面,目光里多藏匿着麻木与惊恐。大约我们这般平凡的水滴落入大海里,是都会被消磨了棱角与心气,不得不以最稳妥的表情示人的罢。要么疲惫的睡去,要么捧着手机,欲要看出个道理。人与人的区别与差异,个性与特征,在群体里都无限的被稀释,被消解,最后变为同一副面孔。

然而上了火车,人究竟活泼些,也就更有生机了。人群似乎总这样,乍看令人失望,而须凑近才看出几分异彩。二十九个小时的路程,的确折磨人。久坐,只觉浑身瘙痒,窗是开不了的,于是男人的气味积累起来,发酵,刺挠鼻子,再过一会儿,倒也习惯了。窗外画卷自顾自地滚动,都是看腻了的乡间景色,如钢铁巨兽般突兀地立在一群灌木中的工厂,秃噜杆的树,分割着天空的电线和屋顶摆着太阳能板的漆白的平楼,归程尚漫漫……

近日天气不好,湖北下冻雨,高速路堵塞,路旁的湖北人民不辞辛劳为高架上的人做饭烧水;高铁不能行,绿皮火车“挂帅出征”。非常时刻往往孵化莫大的感动,对于本就在绿皮上的我而言,冻雨带来的就是窗外景色的刷新,雪松尖刷上一层剔透的白,与平常的肃穆的被雪浇淋的乔木林不同,冻雨刷洗过的山林更现出妩媚的姿态,树枝凝的冰碴反射日光,晃然成五彩。